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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品评魏碑系列文章一年多了,已到了收尾的时候,忽然想到,魏碑的形成、发展、成熟乃至消退,是一个漫长的阶段,其平城的初创时期断不可少。
大代国历经坎坷,于年正月复国,同年七月改代为魏,年7月迁平城(今山西大同)建都,时道武帝天兴元年,但直到年孝文帝时,北魏才正式迁都洛阳。
北魏盘踞西北边塞重地平城一百多年,这里应该是魏碑的发源地、故里。作为魏碑的孕育期,其生成的条件及原因,主要代表作有哪些?书法特色怎样?对最终魏碑的生长乃至成熟起到什么作用,此间书法的意义等等,有探讨一番的必要。
据学者研究,鲜卑族并没有专门的文字。公元三百年左右,他们由弱变强,剑锋直指中原,在长期的杀杀打打中,逐渐感受到炎黄文化的非凡魅力,也可以说是,主流文化对北魏统治者的渗透同化,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现象,渐渐地出现了魏碑的书跡。我以为,“八王动乱”的影响,加速了南北朝的文化交汇融合,大量学人士子迁往南方,后有士子、汉官又不断加入北魏政权,造成高层次人才的流动频繁。尤其是北魏政权在平城先设南都,后建都于此,无人才何以治国,所以从魏道武帝开始,皇帝对人才求贤若渴,政权框架里汉人官员渐多,居政治指导者地位,汉文化成为主流,加速了思想文化艺术的演进。当然,草原文明也为黄河文明注入剽悍、质朴风气,汉文化经过消化扬弃,并以新生面目出现,反映到书法上,魏碑新书体初露峥嵘。这大概是魏碑产生的社会历史背景吧。当然,更专业的研究是学者们的事。
平城建都后的时期,包括统治地域之内,刻石立碑而传世者,大名鼎鼎的有太武帝《嵩高灵庙碑》、《华山庙碑》、《太武帝东巡碑》、《太武帝嘎仙洞祝文》、《文成帝南巡碑》之外,还有《代王猗卢之碑残石》、《魏文朗造像题记》、《韩弩真妻王亿变碑》、《太和七年五十四人云岗造像题记》、《邸府君之碑》、《晖福寺碑》等等重要碑刻。应该说,平城建都的一二百年间,可以说是碑铭遍地,异彩纷呈。这与魏晋以至南朝禁碑形成鲜明对照。只是后世并没有重视这些散落于塞上的魏碑,以致于毁坏失落严重,存量少且不彰显。
现拣一些主要碑刻介绍个梗概。
1、《代王猗卢之碑残石》。柘跋猗卢是年被西晋愍帝封为代王的,是柘跋部落第一次有了政权名称,他也从一个部落联盟的大酋长变成了割据势力的君主,应该是北魏建国大业中的一个重要人物,后来被部属杀死。他的残碑在代县境内发现,仅存六个大字“王猗卢之碑也”,阴刻面有狩猎图,书体在隶楷之间,隶书成分重些。具体刻立时间不详,应是公元三百年后所立,是较早的平城碑刻之一,尚没有魏碑的痕迹。
2、《中岳嵩高灵庙碑》,北魏太炎年间(一)所刻立,具体到哪一年有争议,说法较多的还有年的,但应是北魏平城时期的最早碑石之一。碑立登封中岳庙,据传为道士寇谦之所为。碑的形制宏大,碑阳一千多字,碑阴七列,行数众多,额阳文篆书八字。此碑毁损剥落严重,手头有九洲出版社出的碑拓,存有五六百个完整的字。学者评“字体近拙而多古意”,无不可斋主曰“《灵庙碑》浑融方峻,奇逸雄强,溶汉法以真行,寓华藻于朴质,真可谓无体不备,无美不收矣。”我比较认同这个说法,此碑应是开魏碑先河的,雏型初现。此碑为嵩山至宝,沉雄峻美,古拙生趣,上可媲美“二爨”,下则不输“石门铭”、“瘗鹤铭”,乃一代“碑雄”哉!其书丹之人,据当代学者殷宪认定,为洛州行职王吐久万,不知确否!
3、《皇帝东巡之碑》,亦称《御射碑》,是记述太武帝于太延元年冬,东巡路上校猎之事,立于河北易县南管头之南画猫村漕河广西岸。新近张永强先生又据《水经注》记载,找到三处御射碑残石,异地而同文。东巡碑书丹者贾聪,鲜有书名记载,但为皇帝写碑,应为一流写手。书体未完全脱离汉隶字态,然体势开张,可见藏锋起笔、波傑收笔之意,方笔铺毫,内方外圆,初见魏楷之势。如果说《中岳灵庙碑》有仙逸之气,那么《皇帝东巡之碑》则庄严肃穆,宽博厚重,反映出皇家庙堂之气象了。
4、《魏文朗造像题记》。该碑北魏始光元年()造石,四面携刻,碑阳碑阴均有发愿文,一九三四年出于漆河。此碑独到之处在于,是太武帝灭佛以前极少数未被毁掉的碑例之一。从书法艺术上看,为魏碑造像题记中的奇异佳妙之作,一百多字的发愿文,写得姿态奇异,天真烂漫,古拙成趣,应出自民间写刻高手。尤其是比龙门造像二十品,早了六七十年,应该是造像题记的开源代表之作。但其刻石彰显不够,在北碑典籍中鲜有记载,我去陕西耀州药王庙碑林,方见真面,并写赏析文字介绍过。但时至今日,传播力还是不大。依愚观之,此题记当与大名头的《姚伯多造像题记》相伯仲。
5、《嘎仙洞祝文》。这是一处天然山洞,祝文刻在离洞口十五米远的花岗岩石壁上(高70cm,长cm),个字,年刻。此摩崖石刻隶意浓重,体势宽博雄浑,点画时见楷则,应是高手书丹镌刻。这是皇帝告祭天下之文,为平城早期碑刻中的标志性刻石。
6、《晖福寺碑》,太和十二年()刻立,石高cm,宽90cm,全文字。该碑为学者大家所重,赞其“浑穆高古”、“隶楷之极则”。此碑质朴无华,体丰笔健,风骨高美,章法、结字、用笔皆为楷法,应为洛阳龙门体的先驱之作。
份量重的石刻、砖刻还有很多,不再一一介绍。但浏览一下平城时期的石刻砖刻,仅从书体书风而论,是否可分为早中晚三个阶段。
早期的太武、文成、献文三朝,一年,凡二十年。铭刻书法应是隶意多而楷法少,中宫宽博,体势开张,方峻规正,沉稳厚重,洒落不羁,呈现出马上民族的精神风貌,这是平城铭刻的基本特征。
中期为孝文帝延兴元年至太和十八年,迁都洛阳前约二十二年间,精品迭现。如《司马金龙墓表》等,方笔直势,隶楷相间,略呈扁方,欹侧取势,掠笔大胆开张,捺脚扎实劲健,气宇轩昂,生动有趣,是魏碑发展奠基的重要阶段。
晚期为四九四年迁都之后的平城时期,初则《以孙恪墓铭》、《韩弩真妻王亿变碑》为代表,隶意浓而楷则少。中段代表以《司马金龙墓表》、《杨众度砖铭》为代表,楷法较多。后来是以《封和突墓志铭》、《元淑墓志》为代表,因朝廷已迁至洛阳,平城书风与北邙书风已然同化,相差无几了。
归纳一下,即平城时期为北魏王朝由乱到治,由初立到稳固的历史阶段,受社会、人文、地理、政经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影响,书法艺术既承继前朝,又发生发展,孕育出魏碑的新书体,虽在逐步生长阶段,但已为洛阳魏碑崛起并成熟,奠定了坚实基础。我放胆言之:没有“平城体”,何谈“洛阳体”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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