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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古野
过去读抗日战争史料，知道一个阳明堡大捷。那是抗战最艰难时期，八路军夜袭了日军阳明堡飞机场，炸毁停放的全部日军战斗机，有力提振了全国抗日部队的士气，给嚣张的日本侵略者一次沉重的打击。那会儿，我还不知道，执行这次特别的战斗任务英雄中，还有我的一个老乡卢耀武，老家是我们巩义常庄村人。很久以后，我看到了一篇新华社记者的采访，才知道卢耀武是那场扬名中外战役的亲历者。我与卢耀武先生相识，说来是个缘分。
年，我在市委办公室工作，接到北京工作的本家叔一封信，说文化部有个领导卢耀武，介绍个加拿大华侨朋友，欲投资一亿元，开发浮戏山风景区和北宋皇陵。当时，这投资可谓天文数字啊。但时任主要领导有点疑虑，项目未能进行。当时，我也感觉恁大的投资有点吓人，就了解卢耀武其人。
我渐渐知道了，早年，卢耀武的父亲在北京做生意，卢耀武随父到北京上学。年在北京汇文中学开始业余摄影，接触先进报刊图书濡染，年留学日本。１９３７年６月，因从事左翼文化活动，并团结中国留学生抗议日本人对中国的侵略，被日本警视厅特高科逮捕，关押２０余日后，被驱逐回上海。同年９月，经开封地下党介绍去延安，在八路军西安办事处，林伯渠同志告诉他，可以直接到山西前线，参加战斗部队。他策动了37个留日回国的同学，进入了革命根据地，遂后成为１２９师７６９团的一员。
图源来自网络他是带着相机上前线的人，在师从事业余摄影。先在团当干事、股长，后调旅政治部任科长，再到师政治部任科长。继而任晋冀鲁豫野战军纵队敌工、民运部长、二野三兵团政治部秘书长，进军大西南后，任重庆市政府副秘书长。建国后改作外交工作，历任我国驻波兰等大使馆文化参赞，后任文化部领导。
没想到，年，我接受搜集巩义老照片的任务，在本家叔带领下，我见到了离休的卢耀武。那时，他已90岁高龄了，可精神很好，他说还经常和朋友们一起钓鱼、拍照片呢。在他积累的大批照片中，我发现了他和陈锡联一起的几张照片。陈锡联正是炸毁明阳堡日军飞机场的总指挥啊。谈到照片里的陈锡联上将，不由就扯到了那次载入史册的战斗，他便陷入了回忆中。
年10月上旬，日军突破山西省北部国民党军防线。国民党军退守忻口一带，阻止日军进攻太原。为配合国民党军作战，他奉命一直跟随陈锡联团长左右。因为他懂得日语，在完成突袭任务中，免不了要和日军打交道，遭遇突然情况好即时应对。他们先是潜入河北，完成了一项摧毁日军重要据点的任务。然后，迂回到山西北部，继续寻找时机消灭日军。刘伯承司令员已经做过部署，一定要解决掉日军潜伏在山西北部的飞机场。
那天，他们团从山西省五台县河边村车站下了火车，然后徒步往北边的崞县和代县方向插去。那时，忻口方向整天炮声隆隆，日寇正猛攻忻口，企图占领太原。他们要绕到敌人侧背进行打击，配合正面国民党正规军作战。行军路上，日本飞机不断地在他们头上飞过，他们不时停下来，分散隐蔽，躲避敌机。
他们沿着山脊的小路行进，突然看到了两架飞机从山凹里起飞。卢耀武告诉陈锡联团长说：“山下可能就是日军飞机场吧？”陈锡联命令部队隐蔽，找到合适位置，用望远镜侦察，发现果然是敌人机场。陈锡联还把望远镜递给卢耀武，说：“瞎子，你也看看吧！”卢耀武是近视眼，带着眼镜，陈锡联对他像亲兄弟一样，一般不叫他的大名，就用“瞎子”这个绰号代替他的大名。卢耀武一看正是敌人的飞机场，带着膏药徽记的敌人飞机整齐排列着，他查了，有20多架。陈锡联又问：“瞎子，能不能打？”他们这支部队，当时因为外出执行特别任务，配备了不少从日军缴获的先进武器。卢耀武说：“咱们有这些先进武器，收拾它，还不是吃盘小菜？”陈锡联说：“好，收拾他！”陈锡联马上让电报员发报请示刘伯承司令员。
接着，陈锡联带领三个营的干部及副团长汪乃贵，找到一个高地进行侦察，发现每天轰炸忻口的敌机，原来都是从这个机场起飞、降落的。他整整用了两天时间，仔细了解到飞机的架数和活动规律，敌人设防的情况，作出了打击敌人的决定。
陈锡联亲自到营、连、排、班，进行动员和宣传鼓动，把部队的战斗决心鼓得足足的。大家一致表示，要坚决打胜这一仗，因为这是师在抗日战争中的一个大仗。
运动部队到机场，必须过滹沱河这一关，当时天气已经很冷，部队已穿上棉衣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陈锡联不顾警卫员的劝阻，脱光衣裳，下河试探水的深浅，深的地方淹到脖子，浅的地方刚刚够着膝盖，顺利地找到了部队过河的路线。
当陈锡联决定打飞机时，虽然立即报告了刘伯承师长，请求批准，但刘师长也正在行军途中，未能及时批复。参谋人员寻问陈锡联团长，刘师长批复尚未到达，是不是停止行动，等待答复后再说，陈锡联的耳际马上响起刘师长的一再叮嘱，当即告诉参谋人员，不改变原定计划，照样打下去。
为慎重，陈锡联派卢耀武先深入侦查。卢耀武发挥了会日语的特长，化装混入机场附近，进行了细致侦察，使陈锡联下定了最后的决心。
年10月18日，陈锡联派出三营出击。三营营长赵崇德是河南商城人，是个号称夜老虎善打夜仗的角色。大家趁着深沉的夜色，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阳明堡的日军机场。10连进入机场10来分钟正向敌警卫部队接近时，被敌发觉，西北角的敌警戒部队发出枪声。
跟随10连前进的赵崇德一听见枪声，带着11连向敌飞机扑过去，将捆好的手榴弹束塞进敌机肚子里，几架飞机顿时爆炸起火。同时，我们的手榴弹、机步枪子弹一齐向飞机横扫过去，敌人的飞机一架架相继起火，汽油流淌到地上，很快扩散开去，着火的面积不断扩大，凄厉的秋风也助长了火势，整个机场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。敌警卫部队遭我火力封锁后，一面依托工事向我还击，一面纠集兵员向我反扑，我指战员和日军在机群间展开肉搏。
敌我混到一起，展开白刃格斗，震天的喊杀声，刺刀的撞击声，铁锹拍在敌人身上的噗噗声，枪托砸到敌人钢盔上的当当声，刺刀穿进人的胸膛时人们发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。有些人徒手和敌人扭打在一起，在地上翻滚着；有些人用手榴弹代替拳头向敌人的脑袋砸去；一个身材短小的战士被大个头的敌人压在地上扼住了脖子，另一个战士在敌人的屁股上戳了一刺刀，才替他解了围；一个小战士被一个壮实的敌人压住了，他拼命咬住敌人的手指头，鬼子疼得猛一抽手，把他的门牙都带了出来。赵崇德指挥部队接连打退了敌人的7次冲锋。敌人抛下了上百具尸体。但是，赵崇德为了救护战友却牺牲了。仅用一个多钟头，凭借手榴弹和机步枪，消灭了驻守机场的日寇一百余人，烧毁全部二十四架敌机。那次，卢耀武参加了激烈的战斗。
年10月20日一早，忻口阵地上空突然没有了日军飞机的轰炸，国民党官兵以为日军要耍什么花招。当听说是八路军袭击了日军机场，击毁机场上的全部24架飞机时，许多官兵激动地在阵地上相拥而泣，有人兴奋得连连高呼：中华民族万岁！中华民族万岁！
在忻口前线指挥作战的国民党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、忻口战役总指挥卫立煌，此前一直承受着日军空袭的巨大压力，阳明堡战斗后，他致电周恩来副主席：“阳明堡烧了敌人24架飞机，是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。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战的将士对八路军表示感谢！”
这是抗战初期，在八路军平型关大捷后，又一震撼全国的伟大胜利。连蒋介石也不得不通电明令嘉奖，并对参战人员每人奖大洋三块。
此后，卢耀武还参与了火烧辆日军汽车的响堂铺战斗、百团大战等对日寇的战争，也从一个留日的洋学生，逐步成长成了一个人民军队的指挥员。作为一个著名摄影家的卢耀武，他的摄影作品，也为国家保留了抗战的大量宝贵资料。
古野，原名张鑫琦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。大学毕业，部队上从事过新闻工作，年始业余文艺创作。著有长篇小说《河洛沉梦》、《神州甲富康百万》、《拯救温情》和小说集《神戏》、《丽人行》、电视连续剧剧本《康百万庄园》，通俗文学《北宋皇陵和皇帝的故事》等，在《人民文学》《中国作家》《莽原》多种刊物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、散文等多种作品，有作品入《中国著名作家作品选》《中国实力派作家精品概览》等选本。主编过《巩义民俗志》《巩义民间故事集》，曾获河南省民间文学金鼎奖、《中国作家》优秀作品奖、中国法制文学中篇小说奖等。
来源：河洛古野
